男女主角分别是王晋李嘉世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藏锦王晋李嘉世小说结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骆伽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听得这话,李嘉世与李卿明都愣住了。月离是个神奇的国家,他们生活在沙漠中,几乎不与外人有交集。北齐铁蹄朝着西北进发谋划北凉的时候,才偶然发现了月离。小小一国,鸡肋之地,北齐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。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北凉——越过北凉,拿下西北四郡,那南楚就成了被砍断手脚的肥羊。北齐与南楚在撕咬北凉的过程中,殃及月离,致使其亡国于南楚历天丰十三年。但后来,北齐也没能拿下北凉。北凉最终降服于南楚,如今改名凉都,就在孟远川的大军脚下。没几年,月离遇到了史上最大的地动,皇城及周围建筑都塌入地下。祸不单行,一场百年难遇的黑沙暴又席卷月离,从此月离就消失在史书上。盛传他们的月都,藏着数额巨大的财宝。难道孟远川真的信了这个传言,派人去寻找宝藏吗?王昌有...
《藏锦王晋李嘉世小说结局》精彩片段
听得这话,李嘉世与李卿明都愣住了。
月离是个神奇的国家,他们生活在沙漠中,几乎不与外人有交集。北齐铁蹄朝着西北进发谋划北凉的时候,才偶然发现了月离。
小小一国,鸡肋之地,北齐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。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北凉——越过北凉,拿下西北四郡,那南楚就成了被砍断手脚的肥羊。
北齐与南楚在撕咬北凉的过程中,殃及月离,致使其亡国于南楚历天丰十三年。但后来,北齐也没能拿下北凉。北凉最终降服于南楚,如今改名凉都,就在孟远川的大军脚下。
没几年,月离遇到了史上最大的地动,皇城及周围建筑都塌入地下。祸不单行,一场百年难遇的黑沙暴又席卷月离,从此月离就消失在史书上。
盛传他们的月都,藏着数额巨大的财宝。
难道孟远川真的信了这个传言,派人去寻找宝藏吗?
王昌有些激动:“孟远川降服北凉后,几乎是坐在一座宝矿上,他怎么会缺钱花?朝廷每年雪白的银子划到西北去,他却还年年败仗,是为什么?——西北不能和平!西北和平了,他孟远川就没用了!如此他还贪心不足,要去找月离的宝藏,以我朝廷将士之性命,去填补他无穷尽的欲壑!我也曾是驰骋疆场的热血汉子,现在却只能在此苟且偷生。我的儿也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才,却做了不明不白的摸金鬼!如今,我的儿都不知葬身何处!叫我怎么能不恨!”
李嘉世听过,蹙眉问道:“这也只是你妄自揣测罢了。难道你有证据吗?这些和王晋又有什么关系?”
王昌道:“我在王晋家五六年,一直装作哀默心死的样子。王晋对我失了戒心,被我知道了他的密室。明和十四年的某日,我曾趁其不备,偷偷进去过一次。你可知,那巨大的西北疆域图就挂在墙上,细到村庄流水,甚至于高低丘壑,都展示于上,精密无比。尤其是月离的部分,虽未能增补完全,可虚实之间,似乎已有了框架——试问,月离早就降服于北齐,且一片大沙漠有什么好看的,他孟远川挂着人家北齐的地图——其心不难测吧!”
“只可惜,不久后,王晋大约也猜到我曾私自进入过密室,故而他便将我荐出去,做了这个劳什子县丞,好摆脱了我这个累赘。”
“去年十月,王晋奉命巡察陇西道,要去半年。这半年,我的身子也逐渐不行了,夜里总是做噩梦,梦见儿子说自己死得冤枉。好巧不巧,就在王晋回来的前几天,有人找到我,给了我一封陈年旧信。这封信是王晋亲手写给秦远川,建议他完全清理马蔺逆党,以绝后患。我与王晋自小相识,不可能不认识他的字和章。十多年,我的仇人竟就在自己身边,你问我杀人动机,我问你这够不够?”
“你大可以以此为证,报官处理。”李嘉世问。
王昌呵呵一笑:“官官相护,是我朝官员的立身之本。我的血书从内史台扔出来,好似一堆废物,更何况这一封信?”
“这信是谁给你?可还在你这里?”李卿明追问。
王昌冷笑道:“我不为你们办事,自然不会告诉你们。”
李卿明知道王昌走了绝路,自然不会出卖对他来说“有恩”的那个人,多问也是无益。天色不早,自然是先结这命案为善。故而又追问杀人细节:“你是如何哄骗王晋来此处与你会合?”
王昌鼻涕眼泪糊满了一张脸:“好就好在,我儿时失踪在沙漠中,无人知道他是生是死。王晋回京前一个晚上,卫队停靠在通县城外,预备第二日进京。我偷偷去找他,言说收到几张地图,好似我儿手笔,画的好像是西北某地。我言辞迫切,希望明日与他在云朋客栈私会一面,希望他帮我看看,到底是什么舆图。”
李卿明点头:“怪道他进屋先看有没有笔墨,大概是要点评那张舆图。”
王昌道:“可怜那老家伙在官场纵横几十年,还如一个孩童般无忌,竟真就一个人赴约前来。云朋客栈在官驿边上,二者都曾因地动塌陷,是我主持的重建。我知道地下有条废弃的暗道直通驿站,故而早就埋伏好了。不妨告诉你,凶器也在那条密道里。二位爷,这就是全部。”
李卿明又问道:“我有些好奇。你接到报案来到现场,立即就以三品大员死于非命的理由,将王晋转交给了刑部。按律,通县的案子,一般由通县处理后才上报刑部复核。明明你可以装作不认识,把王晋的尸体扣押几天后再转交,这也便于你潜逃。为什么你要急着报给刑部?”
王昌叹了一口气。他话说得太多,情绪又太激动,这口气,仿佛耗尽了他剩余的所有精力:“无所谓,我懒得再演了。”
话说完,天色都已略发白。
昭王李嘉世有些沉默。案子很简单,因怨复仇,人证物证俱全,凶犯也已认罪。可是牵扯出来的事情却又多又杂。
李卿明轻声提醒:“大哥,陛下让您来主审此案,想必是要低调解决。王昌所说的这些,只有杀人的过程可验证为真,其余不过是他一面之词。依我看,只以仇杀结案,剩下的,陛下自有圣裁。”
李嘉世点头,只得命人押解王昌先下去。
但只听得咣当一声,那王昌居然挣脱看押,以头撞柱,顿时血流不止,死在了当地。
妇人放眼打量了一番这里的环境:窝棚堆叠,屎尿满街,腥臭不已,蚊虫四起,实在难以下脚。周遭又有许多蓬头垢面之人,盯着她窃窃私语。
妇人露出怀中的镯子,对阿珩道:“你母亲必然认得我。我专是替她来解困的。你带我去找她可好?”
阿珩见那镯子,确是母亲的无疑,方才放下五分戒心。正巧楼氏出门来找阿珩,与那妇人对上了眼睛。
见了那妇人,楼氏面上先露出些尴尬之色。
妇人来至家中,左右看了看居住环境,对楼氏道:“夫人简朴至此,却从来不求家中帮助,果真刚强。这么多年,夫人隐匿此处,着实受了大委屈!若非夫人主动当掉了这镯子,恐怕家下还寻不到夫人的踪迹呢。”说着就拿帕子压一压眼角,表示对楼氏的关怀和同情。
楼氏默默无语。
那妇人又道:“将军得了镯子的消息,亲自追查蛛丝马迹,方才定下夫人行踪。今日我来,不是凑巧,是将军有令,带夫人离开这苦寒之地。”
楼氏低头,声音微弱:“当初是我自行断了与云家的情分...”
黄妈妈紧接着劝:“夫人如此聪慧,早该知道瓜皮街是将军府的铺面。若夫人没有回府的心,何必又多此一举呢?——哎,其实说到底,夫人有心,将军有情,天大的难过,只要二人一见面,没有什么说不开的!”
楼氏低声道:“黄妈妈,我当初...我走得坚决...今日回去,心中着实有愧。”
黄妈妈牵着楼氏的手,软语劝慰:“当年,大小姐初掌家事,三夫人又是那个尖酸性格,才使夫人赌气离家。如今,大小姐已宽于往事,三夫人也抱憾离世。夫人大度,又怎能被往事困扰。数年来,将军一刻也未曾放弃寻找夫人,其情义比从前未曾减少半分。难道夫人竟为当年一时赌气,放弃与将军之间的情分吗?”
说来说去,总是一个“情”字。楼氏别着脸望向别处,似乎在考量什么。
黄妈妈又补充说明:“夫人,来时将军再三嘱咐我,绝不可以逼迫您,或走或留,全凭您的意愿。将军说,他知道您的难处,所以另寻了一处清净的住所,叫你母子三人好度日月,绝不与将军府有半点联系。这样,您可愿意回去吗?”
楼氏脸上坚决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。
黄妈妈趁势又道:“夫人在外十年,孤身一人将两个孩子带大,实在伟大。可自念公子的病,打小儿就难缠。尤记得他幼儿时,是青莲太医亲自为他配制神药,才使他发病时不至痛厥。那药方如此繁杂,药品又十分金贵,夫人再有天大的本事,当前这个情况,怕不能那样宽裕。夫人不为自己想,也该替自念公子想一想。”
原来这一对苦命的孩子,男孩阿珏名唤云自念,女孩阿珩叫云自在。
说白了,楼氏本就是经济窘迫,不得不求助于将军府。既然云三丰考虑得这样周全,又这样体贴,她借这个台阶顺坡也就下了。
楼氏母子三个,也无甚行李,背着一个包袱,就住到了城中马蹄巷去。
这马蹄巷是将军府后街新改的一条民巷,环绕一条盘山路,状似马蹄。马蹄巷中民众不多,且因山在其中,故而院落相隔较远,十分安谧。
楼氏本也满意这地方,只是两个孩子却闹腾起来。
自念虽沉疴在身,可不愿吃嗟来之食,不白受他人施恩。要是楼氏说不出个被接济的原因来,他宁愿一死也不住在这里。
阿珩更荒唐,住进来第一日就不见了踪影。她与师傅有约定,每日都要去练功。如今住在城中,她不晓得城门关闭有定时,山上贪练了几个时辰,下山来时,城门已经关闭。
楼氏心焦,不得已只好求将军派人找寻,二人见面,顾不得说那多年相思之苦,只得先找孩子。
云三丰闻言,四处撒人去找。闹腾了一晚上,到底还是守城门的老友送了来:“晚间城门紧闭,这丫头不知怎么想的,居然要爬上城墙。戍守兵将活捉了她,若不是我打探消息去得快,只怕要被动刑。”
闹了一夜,母子三人各怀心事,都不曾睡着。尤其自念,苦苦熬着母亲说出真心实话,逼着自己又吐口鲜血出来。
楼氏不得已,只得道出实情来。
她说,自己曾是福安将军的侧室夫人。原是说孩子落地后就扶正,只是三夫人嫉妒挑唆,大小姐掌家势大,所以生活总是不如意。楼氏性子刚烈,灰心丧气,就趁乱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去。如今,自念身患重病,而楼氏无力养护,只得回将军府来,以求庇护。
楼氏道:“你们切不可怪将军府中任何人。我趁乱跑出来时,将军远赴前线,并不知情。大小姐也并非心狠,只是初掌家事,乱中未能劝阻我。如今,我也不愿回那深宅大院去。我们三个,就在此处好好过日子。”
自念听闻,直问道:“我们难道竟是将军的孩子?”
楼氏擦了眼泪,望着烛火,良久才回复道:“是的,你们是将军府的孩子。”
阿珩有些不满:“说到底,那不是个好地方。她们既然欺负阿娘,我不会叫他们好过去。我定要替阿娘出了当初那份气。”
楼氏盯着阿珩,正色道:“我最怕你闹。我不愿再重提那些旧事,也不愿与将军府有任何瓜葛。你们虽是将军府的孩子,可我已发誓不会回去。我的话说在前头——若你们与将军府有半分私自的联系,就是不认我这个亲娘了!”
阿珩撇嘴道:“哼。阿娘要是当初有这个气魄,哪里还用四处躲藏,早在将军府分半边天也!”
楼氏戳着她的脑门儿,道:“尤其是你。”
阿珩兄妹听了这些话,倒也再没闹事。只是阿珩依旧每日都要出去卖炊饼,她说不受将军府的接济,卖炊饼是与师傅之间的约定,不得亵渎。楼氏无法,只得答应,只是要她承诺无论走多远去,总在城门关闭前回家来。
阿珩快活回应,自此也就和平无事不题。
琼华殿内,寂静无声。
白芷与沈氏相对而坐,沈氏在绣一幅仙鹤披帛,白芷在熨一件月白底子祥云纹样的裙褂。
隔了一会儿,白芷直起身来叫沈氏:“阿遥,终于熨完了。这东西禁不住烫,一缕一缕温下来,我腰背酸痛得厉害!”
沈氏听罢,也抚摸着肩颈站起身来,拿过南瓜锤来替白芷捶背:“公主马上要到生辰,又苦了你帮我。今年料子送来得太晚。”
白芷把裙子捧起来,笑道:“这样的精工慢活儿,整个宫廷找不出一件来。公主必然喜欢。”
沈氏笑着微微叹气:“但愿吧。从前送去的鞋袜或是衣裳,从不见她穿。也不知是不是不喜欢。”
白芷劝道:“她有她的难处。”又喜滋滋说,“看时辰,公主快来了。你紧着把那羽鹤翅绣完,我的糕点也就摆好了。今年蓁蓁满十九,我多做了一盒松子脆,叫她带回去好好吃——上次她可是吃了好些。”
沈氏有些抱歉:“我是个笨人,只会绣花养草。每次蓁蓁来,都是你安排饭菜伙食,好好一个皇妃,叫我折磨成厨娘了。”
白芷笑着推她坐下:“我乐意。蓁蓁和卿明,我都只当我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,我还要谢你替我生下他们。你快绣吧,别耽误。”
二人脚步匆匆,钗子滑落都顾不上捡起来。才收拾差不多,门外公主的香风辇已到。小宫女还未来得及通报,公主扶着一个老嬷嬷,信步走了进来。
琼华殿虽然稍显偏僻,但院落向南,阳光颇好,更以园林草木精细为妙。加之沈氏有些植草的天赋,故而院子里还常常能瞧见草虫花鸟,比御花园更多些细致韵味。公主每每来,虽对沈氏从无好脸色,但对庭中风景,总显露出赞叹之意。
越过庭院,廊下白芷安排好小小一桌晚膳。如鲈鱼羹、假豆腐等都是素来公主喜食之物,更追加了些小小惊奇点心,不叫公主觉得无趣。
白芷牵过公主的手,笑道:“今春,阿遥去花房选了些上好的春樱。阿遥手巧,你瞧现在就开花了,连宫中最好的花匠师傅都赞叹不已。今日咱们赏着这春樱吃生辰饭,一定更有意思。”
沈氏见了公主,面上有些不从容,只殷勤替公主布菜:“这假豆腐,是良嫔娘娘取了鱼脑来蒸成的。你爱吃鱼脑,快尝尝。”
公主微微尝了一口,算是给足了白芷面子:“不错。但这东西不好放在瓷碗里,须是放在鱼骨做成的碟子里头才有意思。”
白芷急忙陪笑:“是我没想周到。下次我记着。”
公主似乎不耐烦:“来也来了,吃也吃了。晚间还要去母亲那里,就不多留了。”
白芷笑着拍一拍公主的手:“能吃一口,我们两个就很高兴了。还有一件事——今春内务局贡献了些新料子,托皇后娘娘的福,我们也分到了。我和阿遥,慎重选了些好的,为你做了件春衣,你来看看。”
说着,两个宫女推过一衣架来。白芷上去介绍:“这是鹤影云风裙,上边的鹤是阿遥亲手绣了五日才绣出来,你瞧,栩栩如生,风一吹,真就好似要飞起来。最妙的是这云风裙摆,是以八色丝线纹出来,轻薄好似水墨。公主可喜欢吗?”
公主站起身来,前后看了一圈,果然精致无双,与内务局呈送的庸俗东西不可同一而论。她撩起披帛,见上面的线头都尚未好好修剪隐藏起来,可见才绣完不多久。
沈氏向来在公主面前少言寡语,见公主有喜欢的意思,方才开口陪笑:“想着你怕汗,所以衣裳放量大些。蓁蓁,你试试好吗?若太大,我即刻就可以修改好。”
公主翻看了一阵,难得露出满意神色:“虽然素些,但确实不错。试试也好,否则穿过去给内务局那帮人再改,倒是糟蹋了这衣裳。”
白芷替公主更衣,前后殷勤侍奉。公主神色淡漠,并不因庶母良嫔的前后忙碌而感到不自在,甚至对着良嫔谈起卿明的不好来:“说起生辰,不免说两句卿明——卿明的性格,我实在不喜欢,畏畏缩缩,白生了个男儿身。”
良嫔替公主整理衣摆道:“他就那个性子。宫中有你一个火爆脾气就得了,卿明文静些也好。”
公主又说:“今日他来,送我一个簪子。那簪子居然是李嘉世赠给他的废料。如是我的话,扔到李嘉世的脸上去。可他不仅接了,还刻成摩罗的样子来贺我的生辰。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。虽是收了,也说知道他的心意,可到底也没给他好脸色。”
良嫔取过披帛来,沉默了一瞬,垂眼笑道:“我懂你的意思。三爷也没有多的心思,那孩子向来就是痴痴的。”
公主冷笑了一声,道:“谁生的像谁。连带着我也总是痴得很。我也懒得再说他,倒废了我的口舌。你们看着办吧。”
良嫔将衣裳整理妥当,牵着公主,出来对着沈氏笑道:“阿遥,快瞧瞧,这个放量正正好,不紧也不松。这个颜色也好,衬得公主越发清透亮丽,实在好看!”
沈氏一看女儿满意,自然也笑意盈盈,心里满足极了。
公主向来不在琼花殿多待。按她对妈子的话来说,若非太后开了这个口,皇后母亲又贤德,实在不想到沈氏这里来。来了也没意思,一个是扎了嘴的葫芦不肯说话,另一个却又专是生闷气。
沈氏从不劝公主多待,她愿意吃一口就吃一口,不吃沈氏也并不显露伤怀,只高高兴兴将女儿迎进来,高高兴兴将女儿送出去。
彼此再无言,公主也并没有换下衣裳,只淡淡致谢:“二位娘娘用心了。时候不早,我就不多留,衣裳我收下,只是以后不要太辛苦费功夫。二位还是要珍重身份,这些事情交代给下面人做就行。”
说罢,和从前似的,遮着夕阳余晖,上车去了。
仙子在蓝忘山中尽心尽力照顾三丰,逐渐三丰明白过来她是个真人,不是虚无缥缈的仙女儿——因她的天衣也是有针脚,她端过药碗来时也会烫得呲牙。
仙子极通药理,又懂治伤,不出五天,三丰就能下床行动。
仙子对自己的来路从不说明,也并不好奇三丰的事情。每每她开口,只是聊日出日落,花开草盛,聊溪冷山空,白驹过隙。
仙子再美,三丰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,他要去送信。走时,他对仙子说:“你若觉得山空,我带你去我的故乡庆州看看。那里四季分明,每天的景色都不一样。”
仙子未置可否,只笑着摆摆手,祝他一路平安。
三丰就一路从乡间小路跑出去,买了马,继续他的信差活儿。
他跑得更快活,他心里有了劲儿。
十八岁的时候,父亲做主,他娶了大他十岁的曹家大姐为妻,生下自如和自成两个孩子。二十多岁,他又不得已来做了这个福安将军,天天面对生生死死。
他骨子里是个极朴实的人,他想他应该是个农民或者猎户。他一生都活在别人的命令中,乖巧得像一头牛。他极其听话,听父亲的话,听妻子的话,听上官的话。
有时候他骂自己昏庸。
他对自己的职业认同感不强,但这并不表示他不好好干。功绩簿子上三丰的名字也很靠前。前面说了,他很听话,所以得了命令,没有别的心思,只知道勇往直前。
自然,他对大姐的感情不浅。父亲去世,二哥走了,大姐已是他在家里的唯一的亲人。没有大姐,这个家就总是不温暖。
可惜大姐已是弥留之际,她的身子骨一直不行。生完自成后,大姐就很难再下床。为了云家开枝散叶,大姐天天嚷嚷着要给三丰讨个续弦。可三丰总也不同意,他依赖大姐,热爱大姐。
可是遇到这个仙子后,他一直跳动在右侧的心终于动起来。仿佛世界有了颜色,仿佛人生有了意义,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对生活有了些许期待。在马背上,他快活地想,这次回家去,我要告诉大姐,我想娶这个仙子。
信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如约交到指定地点。他没有在开州停留,立即就按照原路线返回。只是他在蓝忘山中寻找了好几天,总是找不到遇到仙子时的路。
于是执拗如牛的他就住在了蓝忘山中,借着一个猎户遗弃的草棚来取暖避寒。他给自己的时间是十天——十天为限,若是找不到仙子,他就当缘分已尽,准备回家去。
这十天来,他在蓝忘山中四处游走,希望能找到当时那个地方。他甚至故意跑到山涧中去,随水漂流。只可惜,漂多远他都能找回草棚,独独就是找不到仙子的屋子。
终究,他放弃了。也许天意如此,他极听话——有时候老天爷的话,他也听。
他从蓝忘山中出来,站在官道上,向蓝忘山挥手,告别自己这一场有颜色的短梦。日头正浓,光线斑驳间,他好像从指缝中看见了仙子的身影。等他揉过眼睛,发现站在对面的确实是仙子的时候,他激动地扔掉了马,跑过去将仙子捞起来,转了好几圈。
莽汉有莽汉的浪漫。
仙子说,她怕他进山后迷路,所以一直站在官道上等。不曾想,天有缘,真给她等到。
后来仙子就跟着他回了家。那时他连仙子叫什么都不知道。
他的路线向着定西郡去,仙子问:“我们不是回庆州去吗?”
三丰这才记起来,忘了给仙子解释,现在他住在定西郡。仙子一听,也并没有多说什么,只说定西郡也好,随便哪里都好。
直到进了家门,三丰这才记起来要问仙子的名字,仙子的眼睛飘摇了一阵,说:“兰...楼,我姓楼。前尘尽忘,此生未晚。贱名——楼未晚。”
大姐见了仙子也欢喜。只是问了生辰八字和祖籍等问题,仙子都回答不上来。大姐有些疑虑:“不清不楚的人,我们家可要不得。”
三丰不行,哪怕这是个妖精,他也笃定要娶她。
过了一日,未晚前来,话说得直接:“三丰,我并非良人,不堪配你。我也无意卷入你家庭纷争。今日缘分至此,我们各自安好吧。”
三丰抓着未晚的衣裙,说:“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有家室的人?我不瞒你,大姐从小对我极好,虽是妻,但也是母。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。你若嫌弃,我可另为你赁了房子,直到我风光迎娶你那日。”
未晚摇头道:“我不在意身份,大姐也是个好人。只是不瞒你说,我其实是逃出来的罪人。我的腹中,还有一个遗腹子未出生。我不该贪图自由,骗你带我出来。如今我们彼此实在是不适合,不如就此别过。”
未晚说完,转身就要走。可是三丰牢牢抓着她的袖子。
“露水情缘而已,你大可不必较真。”未晚的眼睛如同珍宝,闪耀着水波的光辉。
三丰道:“孩子尽可说是我的。你的身份我从此绝不再问,家中也绝无人敢问。从此后这里就是你的家。你放心我。”
他的手攥着未晚的一丝儿袖子,表现出固执的本性。其实未晚一抽身也可以离去,但她莫名其妙转身扑入三丰怀里哭了。
听闻二人都有了孩子,久卧病榻的曹家大姐只得依了三丰。
未晚却也懂事,每日侍奉曹家大姐,如同侍奉母亲。且她向大姐指出,既然孩子已经有了,不如生下来后,再办婚礼,双喜临门岂不更妙。
日子逐渐平静下来,三丰和未晚的感情也稳定下来。胎儿他当做自己的亲生一般疼爱,可惜至此他不过只是拉一拉未晚的小手罢了。
某一日,未晚突然提起:“大姐说,你膝下单薄,我这个情况,也不能给你开枝散叶。我看大姐身边的茱萸就很好,不如你再娶一房。这样,大姐也放心,我心里也好受。”
三丰的脸色就变了。他总觉得未晚这样说,是不在意他。
未晚道:“姐妹们在一起,也更热闹些。再说,我和茱萸很能聊得来。”软磨硬泡,终究这事就提上了日程。
未晚还未大婚,茱萸先摆酒做了姨娘。
幸而孟远川争气,他来奏章,声称从银州到北凉间的行军道已建成。银州的兵马昼夜即可赶赴北凉,这一战将形成包围之势,歼灭齐国一向引以为傲的先锋大军。到时候,齐国将被赶退在多伦大沙漠以北,从此防守有了天然屏障,西北安矣。
明和帝就停了早朝,一心一意等孟远川的捷报。
可西北的情况,比金都的天气还令人郁闷。
行军道倒是挖通了,但孟远川却并没有胜利。从银州准备增援的队伍很难适应沙漠行军,磁车的方向总是莫名其妙转动。大军行进到一半左右,发现才修好的路被一阵风过后就被埋得差不多。向导凭借着多年功力,好不容易将大军带到北凉,孟远川的五万兵马已被北齐大败。
可以说,孟远川这辈子吃过的败仗里,这一仗是最大的一次。他声势浩大,又是要钱,又是练兵,搞得好像是世纪之战,只是五万先锋才冒出头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,剩下的兵马退回定西郡,都没敢再出去。
败在气候,败在无知,败在骄兵!——挖开沙漠去借道,真可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!一夜之间,月离就被风沙埋了去,举国消失。新挖的一条道路怎能搭上全部的希望!
是他老了?还是他别有用心?——明和皇帝必须要找个信任的人替自己去探查一番。
可谁能堪此大任?
从前,他二哥李符被封西林王,与孟远川龙虎相踞,保持了相对的和平。后来,西林王莫名失踪,数年不见人影,这西北就成了孟远川的西北。派去的巡察官员,要么空手而归,要么死于非命,短短几年,孟远川叛国不忠、拥兵自重的流言如蜂涌入皇城,可证据却一点没有。
朝中已经没有另一位和西林王实力相当的皇亲,而几个皇子也都还没有长大。外姓的王侯信不过,皇帝的心中总感觉少个人。
难道只剩下李嘉世么?——嘉世不行。
嘉世贤名初具,百官也早就拿他当太子爷对待。但毕竟父皇母亲宠爱,丝毫没有出疆入营的经验。哪怕是去秋猎,明和皇帝都允许他与皇帝共用御驾,金甲卫左右不离。
也许明和皇帝爱子心切,宁愿自己头疼,不肯他染指其中。
次日复了早朝,战报的消息一经公布,两派官员又吵得鸡飞狗跳。李嘉世站出来,当着文武百官,又请命要去巡察西北。明和皇帝拂袖离去,留下李嘉世跪在地上,享受着他爹的兜头冷水。
在嘉世觉得,这是父亲对他的不信任。
他是中宫嫡长子,父母疼爱,弟妹尊重,这使他天然就生成一种宽宏的气量。他站在朝堂上高谈阔论,心中口中都是万民百姓,都是仁德礼仪,仅仅是听着他雄厚的声音,就给人一种安稳感。
但李嘉世也清楚知道,朝中有许多人不服他。他们暗地里评价他仁懦有余,惯会纸上谈兵,那起子嘴毒的,说他是南楚的漂亮花瓶。
李嘉世志向远大,他已经听腻了歌功颂德,他幻想自己能真正做出一番业绩来,叫那些俯首在地的臣子从心底里敬他、爱他,而非臣服于他那与生俱来的嫡长子光环。
朝堂上不行,李嘉世又来宫中缠。
皇帝干脆不见他。
孟皇后听说后,不得不赶来玄晖殿关切。看着自己的亲大儿,孟皇后压低声音说道:“你舅舅坐镇西北数年,多少风雨都安稳度过,哪里需要你去。你也分明知道,你父亲属意你为太子,不过就是这一二年的事情。母亲不是不让你去,是不希望你这个时候去。”
李嘉世眉宇间还交织着几分少年气,他说道:“母亲疼儿,儿自然知道。只是西北不定,父亲忧心,儿怎能袖手旁观?”
齐国垂涎西北四郡多年,大战小仗从未停息,西北的军饷一向是国库的重点开支。可今年暴雨下了半个月,中原的粮食势必要做好应急的预算。除了这些,其他地方要钱的折子也是纷至沓来,皇帝的耳边唱响了经济的楚歌。
孟皇后被噎了一口,转过话头又问:“你才大婚不久,你怎能撇下怜敷?”
嘉世道:“怜敷名门之后,深明大义,自然不会因儿女私情而阻拦我。况且她有母亲照顾,自然无妨。”
母子俩说话的声音也许大了些。明和皇帝拖着沉重的脚步,从内殿走了出来。他的睡袍在夕阳光辉下散发出一种混沌的金黄色,笼罩着他的身子愈加臃肿疲惫,显露出与年龄不匹配的老态。
“陛下!”孟皇后要扶着皇帝坐在龙椅上,但皇帝只是顺势坐在了台阶上。
“请父亲允许我为您分忧。”李嘉世赶上去,“为儿的怎能闲享父母的富贵,而不分担父母的忧愁?儿愿意成为父亲的一匹战马,为父亲驰骋疆土!”
明和帝最怕嘉世说这样伟大的话,让人拒绝不得。
他仿佛天生一根出淤泥而不染的玉莲花,圣洁无私而又通透,让人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。可这是也是嘉世的缺点——在皇权的保护下,他可算天真无暇,若是出了关去,他简直就是琉璃瓶子——遍身都是弱点,一碰就碎。
欲言又止,几次三番,明和皇帝下定不了决心。
嘉世握着父亲的手,殷殷眼神让明和皇帝不敢面对。终究他敌不过儿子的虔诚,只得点头答应:“嘉世,你必须知道,这不是一场秋猎。你去,不是要猎杀谁,而是冷眼以待,去看清形势,摸清走向。”
李嘉世听后,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:“儿臣知道。巡查大事,儿绝不会擅做决定。”
明和皇帝站起身来,背着手踱步。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,可终究也没能说出来。末了,他问:“此去,你王宫中的护卫定然不足。既然是去孟远川那里,带个熟人总方便些。孟明山闲在宫中也没什么事干,就做你钦差卫队的队长。余诸随行人员,我一时半会没想到,你都拟出个清单来我看看。你只记住,此行人员在精不在多。”
“谢陛下!”李嘉世咧着嘴,露出志气满满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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