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讶归惊讶,张学官还是先看作答情况。
大雍从没有明文规定过,考生答卷若盖黑戳,考官不得将其取中。
规定如此,但管不住考官阅卷时心生忌讳不喜,渐渐便成不成文的规矩,在考生之间也流传开来。
细致看过,这份答卷除黑戳外,无一污迹错字,十道数算更是全部答对,小策论言之有物,诗句清新之美都快盖过黑戳污浊。
确实没有正当理由将之黜落。
借着答卷遮挡,张学官偷瞄一眼埋头抓狂的高升。
他这位同僚也是不容易啊!
顺江府有名的倒霉蛋,私下都传这人绝对是得罪了文曲仙尊。
上任九河县知县数年,治下竟未出一名举人,更遑论进士!
为了保住官位,那是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,将九河县从一个穷县,治理到如今顺江府排前的富县,相当不易。
张学官同情不已,在心里叹一口气,摇摇头放下答卷,不打算过问。
角落的炭盆偶尔噼啪作响,无人理会,渐渐燃尽熄灭。
有人起身拨亮油灯,为身边人盖上被褥。
考棚外微微风声与浅浅呼噜声交织,寂静夜里此起彼伏。
张学官做着美梦,突然一声大喝!
“好!好一个同日赴金銮!哈哈哈!.....”
吓得他一个激灵,差点从椅子上滑下,眼未睁开就想抱怨,迷糊中摸到身前被子。
拢了拢被子,故作无事地擦掉颊边口水,轻咳一声,道:“高兄这是又有可入眼的了?想必这个考生答得不错。”
扰人睡眠,高升歉疚拱手,张学官摆摆手表示不在意。
高升将答卷递去,高兴道:“正是!张兄看看,我欲点他作正试第一。”
张学官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,细看半晌,点头:
“善!”
……
翌日。
沈晏一觉睡到自然醒,伸个懒腰坐起身,从被窝里掏出仍在打呼的小狼。
苍叁的狼窝没带来,难得和他睡一块,连赖床都给学了去。
“别装了。”沈晏捏捏毛乎乎狼爪。
间息都不对,傻狼。
苍叁睁眼,冰蓝眼眸不解,蹭进沈晏怀里执着看他。
沈晏装作看不见。
“阿晏醒了?”沈知梧听见声,从外间走进来,“吃馒头还是吃饼,我去热。”
“饼。”
当然要吃爹烙的饼!
沈晏洗漱,苍叁跟在旁边,也咕噜咕噜含一口水再吐掉。
“爹,大山叔呢?”沈晏啃饼,含糊问道。
沈知梧切一盘肉,蹲下喂小狼:
“第一场今日发案,也不知什么时候张贴出来,你大山叔心急,在考院外边守着。”
沈晏闻言,正要放开神识,沈大山从外边急急跑进来。
“小晏,你是戊排十六,叔没记错吧?”
平日里十分稳重的人,这会满头大汗,头发散乱,衣衫斜穿,手上还提着一只鞋。
“是。大山叔,你先坐下歇歇。”
沈大山却只听到那个“是”,激动道:“你中了!还是第一!”
沈晏就算之前再有信心能中,如今听到确切消息,也小小松了一口气。
“谢谢叔!”沈晏倒水递给沈大山,略谦虚道,“这才第一场,后面还有四场呢。”
沈知梧笑言:“正试最难,阿晏很厉害。”
苍叁能感知到三人开心的气氛,却不懂究竟发生何事,踮起狼爪,叼走沈知梧手上悬的肉块。
蹭到沈晏脚边,抬起一只狼爪拍拍沈晏腿
——主人,很厉害。
不管,跟着夸就对了!
沈晏用神识看过取中名单,第一场取中十六人。
正试确实最难,取中者下场提坐堂号,考官棚门帘掀起,在高知县眼皮子底下作答。